顾昭昭从茶楼出来的时候，夜幕繁星点点，心情极好的逛街买了一堆好吃的。

她才乘坐马车回了府邸。

向日葵不在府内，家里也没有什么人陪她吃饭。

走到游廊拐角的地方，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，抱着一大摞账本往自己院落走。

如今的傅凛初变得很沉稳，似乎每一次见到他，他都一定和那一大摞账本待在一起。

他都快要成为账本的代言人，看见他就会让顾昭昭本能地想起账目和银钱。

作为老板娘，她也总不能让人家只干活不吃饭吧。

更何况自打回来以后，顾昭昭还从未和傅凛初谈一谈呢！

“傅凛初！来一起吃好吃的啊！”

她边说边扬了扬手里，一大堆的荷叶包和油纸包。

傅凛初闻声回头的时候，就发现顾昭昭站在摇曳的灯笼

他的心头一动。

的确是两个月没见到她了。

当初她一声不吭的离开家，傅凛初也打算过去找她的。

可是他要以什么身份，出现在顾昭昭的面前呢？

既然她不想让他跟着，他又何必去找？

如今顾昭昭又出现在颜府之内，带着一大堆好吃的向他招手。

他就没出息的没脾气的，毫无怨言的快速走向她，连个犹豫都没有。

“之前就听下人说你回来了。怎么样？外面的情况还好吗？这一路没受伤吧？”

就是久别的老朋友常说的话，他没有添加任何不恰当的词汇。

就是害怕顾昭昭会觉得哪里不舒服，又升起将他赶走的念头。

其实顾昭昭真心已经没有多想。

她们俩那段还没开花的感情，早都被她掐死在心中了。

傅凛初在她的眼里，就是好朋友，就是最忠诚可靠的合作伙伴。

她并没有想过，他如今的心情如何的。

就算是他之前拒绝向日葵的示爱，顾昭昭也只当他对向日葵不来电而已。

此时听到他热心的询问，笑得眉眼弯弯，很认真的回答他：

“受伤倒是没有，就是这一路不好走。来来来，我有故事，还有美食和美酒。咱俩喝一杯，我详细给你讲讲啊！”

花厅之内，顾昭昭让丫鬟将好酒好菜都摆上，偌大的圆桌，他却是谨慎的选择，距离她三个位置坐下。

这样即便顾昭昭不高声说话，他也能听到。

而这样远的距离，即便是颜庭筠回来看到了，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来。

顾昭昭拿着酒壶起身给他倒酒，笑吟吟的与他说道：

“这杯酒呢！是我感谢你一直以来的辛苦付出，之前我的身体不好。除了能一张嘴说话之外，什么都做不了。咱俩的生意能做这么大，那都得多亏了你的聪明和实干能力。”

其实这杯酒，是顾昭昭早就要敬傅凛初的了。

只是从前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，他俩从来没一起喝过酒。

如今正巧遇到，而且家里只有他们两个，那就要把这杯酒敬了，表达一下她的心意。

傅凛初倒是没起身，只是虚虚扶了杯子一下，也就算领受她这份心意了。

顾昭昭就站在他的旁边，近距离和他干杯以后，喝完酒才坐回到自己的主人位上去。

“现在和你合作的人，可不止是我了。颜夫人你突然这样客气，又是请客吃饭，又是亲手给我倒酒的。想要说得话，肯定不止感谢吧？”

傅凛初是个聪明人，更何况早就接到顾昭昭写来的信件，以及送到手里的账本呢！

顾昭昭想要说什么，其实他心里门儿清。

但是有些话，还得顾昭昭亲自开口才行的。

顾昭昭笑眯眯的点点头，也不客气的回答他：

“在我心里，你一直都是条龙。既然是条龙，那你就要好好飞上天。傅凛初，离开颜府吧！你的能力和水平，根本就不适合屈尊在颜府里，给我一个妇道人家做副手。”

“如今天下大乱，是普通百姓的厄运，却是鱼跃龙门最好的时机。我有些生意想要和你一起做，当然了，也还需要池大公子的合作。我们三个一起，联手打造出一片天地。”

“顺利的话，或许我们三个能将附近所有列国的经济命脉，都攥在我们的手中。谁说商人就是下九流？只要我们有钱，有足够多的钱，那就是连皇子龙孙都不能瞧不起我们。”

这也是经过今天晚上太子的刺激，顾昭昭突然下定的决心。

可是她身为颜庭筠的夫人，不可能亲自游走去列国。

但是她心中的商业地图已经描绘的很清楚了，总要有另外一个人去帮她实现梦想。

去帮她打造豪横的底气。

傅凛初这下不吭声了。

他是想过，顾昭昭和池水墨合作以后，必定要进行一些战术布局，自己或许要面临不断和池水墨交涉，以及更急繁忙的各地往来奔跑。

可是没想到，顾昭昭这一支，居然把他支出国去了。

如果连颜府都回不来，他一年还能见到顾昭昭几次？

所以这时刻，傅凛初还能说什么？

说他不去？

顾昭昭问他理由，他就直白的说，因为我舍不得连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？

那是一个笑话。

是个天大的笑话，会被顾昭昭笑着踢出门，永远都见不到他的笑话。

所以实际上，他根本无路可选。

只能接受顾昭昭的安排。

“你说吧！只要你安排的好，我去哪里都可以。”

傅凛初淡定的放下酒杯。

就为了一杯酒，他可以为顾昭昭赴汤蹈火，去任何没有去过的地方，见任何没见过的人种，甚至可以为了顾昭昭去死。

只是有些话，他可以在心底里发誓，却不能在嘴上说。

那张原本帅气阳光的脸上，此刻也是一派成熟男人的淡定。

似乎泰山崩于面前，他都不可能眨眨眼睛。

因为，顾昭昭说要他上。

而顾昭昭最喜欢傅凛初的一点，就是他越来越厉害，而且懂得自己要什么。

男人嘛！

只要有了钱，要什么样的未来没有？

更何况傅凛初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！

他自己多赚钱，家人也可以生活得好。

顾昭昭觉得自己的安排，根本就没有毛病啊！

所以她也放下酒杯，直接跟傅凛初解释自己的计划。

“趁着如今国家大乱，各个关口都松懈的时候，是时候发展一下周边的贸易了！我们要做的事情，不止是陆路运输，翻山越岭实在是太浪费时间，而且一去一返说不定要多久。”

“所以我打算买一些大船，开创海上贸易。可以将我们国家的瓷器和丝绸带出去，将国外的一些好东西带回来。而我需要的东西，包括不仅与各种种子，以及那个国家的奢侈品以及……”

顾昭昭将之前在茶楼想好的，关于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所有东西，都说得很清楚。

她想要在短时间积累财富，就一定要用成熟的商业路线。

而古代丝绸之路，是顾昭昭能学习的，最简单的方法。

船只的话，她可以让池水墨用池府的。

池家在福生县发家，最不缺的就是船只。

而一些保镖和运营的证件，颜庭筠可以替她办理好。

如今天时地利人和，只差立刻出发的头领，所以她来游说傅凛初。

第二天就想要傅凛初原形。

傅凛初听完她的全部计划之后，轻轻点点头：

“我会按照你说的路线，尽快带领船队前往的。不过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，我们谁也不清楚。若是我没有赚钱回来，颜夫人也要多多包涵的。”

对比顾昭昭的信心满满，根本不了解全剧情的傅凛初，自然是没有太大的信心。

可即便没有信心，他也不会拒绝顾昭昭。

顾昭昭点点头，也没有多说一些自己穿书的事情。

行不行的，只有傅凛初亲自走一趟才知道。

只是海上风大浪急，顾昭昭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一句：

“能不能赚到钱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，临行前做好完全的准备，一定过要平平安安的回来。另外……记得多带一些豆子。如果行驶的远了，船上的青菜不够吃，就生一些豆芽。还记得在崇明府的时候，豆芽怎么生吧？”

人总是不吃青菜，是会得败血症的。

那是船员致死率最高的危险，顾昭昭免不了多加一句提醒。

傅凛初深深地点点头，将这件事记在心里。

该如何生豆芽，他当初在崇明府就学会了。

不过能听到顾昭昭事无巨细的嘱咐，他仍旧觉得内心一片温暖。

免不了目光都带着温柔，深深地看着顾昭昭，听她想到什么说什么，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挤在心中。

傅凛初虽然生活在江边，可是他从小就对水有敬畏之心。

谁也不能保证，每一个船员出海，每一次都能回来。

如果他这一走，老天爷就让他回不来了。

那么能多听听顾昭昭的临行嘱咐，也算是他此生最后的幸福了。

顾昭昭哪里知道原来傅凛初还怕海啊！

她交代又交代，将所有能想到的，能说的话，都借着酒劲儿跟他说完了。

说着说着，都快到了午夜。

顾昭昭也喝的头晕目眩，嘴里打了个酒隔，走过去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口齿不清的做出最后的总结：

“所以也就是说，我们的理想很伟大，需要你一步步去丈量。你要做好准备，做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沈万三，心中有斗志，那世界哪里都会有你的脚步。像从前那般断情绝爱，我们的眼里只有钱。只有钱能让我们踏实，冲冲冲！”

其实这个时候的顾昭昭，已经完全醉糊涂了，她的话都没有逻辑性可言。

傅凛初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，眸光终于可以不用再控制，释放出满满的眷恋和爱意。

如果他这一去无法回来了，那么现在就是他们所剩唯一的相处时光。

这里又没有其他人，顾昭昭也已经醉得糊涂了。

那他能不能偷偷拉拉她的手，此生就是现在去死，也已经没有遗憾了？

傅凛初有些不控制的伸出手，可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。

顾昭昭就已经转身了，同时门口的方向，还响起了熟悉的男人清冽的声音。

“昭昭，你还没睡呢？”

颜庭筠回来了！

顾昭昭闻声立刻就像个快乐的小燕子一样，飞向了属于她的安稳‘巢穴’。

傅凛初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，好久之后才缓缓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。

明明知道没有结果，又何必要尝试呢？

一步错，步步错。

在最初认识顾昭昭的时候，他就不应该答应她，留下来慢慢处理分开的问题。

他就应该勇敢一些，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看法，坚持带着顾昭昭走。

那样，他们或许还有个未来。

可是这世上最痛的，便是回不去的未来，等不到早就通过岔路口的那个人。

……

顾昭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都已经日上三竿了。

她揉了揉酒气上头，微微有些疼的太阳穴。

看了看身边，果然已经没有人了。

颜庭筠今日不休沐，吏部又那么忙，他哪里能陪着一个醉鬼，睡到中午的时候再起床去工作？

她坐起身揉了揉额头，丫鬟立刻过来给她送了醒酒汤。

不用问也知道，肯定是颜庭筠安排的。

顾昭昭端起来喝了一口，发现味道不对劲。

因为醒酒汤里总是会放甘草，可是顾昭昭不喜欢甘草的味道，颜庭筠是知道。

所以无论什么药里，只要并非一定要加甘草才有药效，颜庭筠都一定会细心的吩咐人把甘草去除的。

“这是谁让你送来的？”

顾昭昭喝了一口觉得不太对劲，实在是太难喝了。

就把解酒汤放回到丫鬟高举的托盘里。

“是傅总管临行前，吩咐奴婢热在灶台上的。”

这两句话的信息太多了。

顾昭昭却只抓住了第一句。

“傅凛初走了？”

“是啊！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。”

小丫鬟刚刚回答完毕，就见刚才还慵懒无比，又淡定的夫人嗖的一下跳下床，急急就朝门口追去。

然而跑了一段路，顾昭昭却回过神来了。

即便她现在追到城门，也根本看不到早已经离去两个多时辰的傅凛初了。

海上贸易，说得容易，其中又有多少变故？

而她竟然喝醉了，连给放饭流歠送行都没有。

此时，她有些后悔，有些心酸，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杯。

可是除了在心底默默嘱咐他平安之外，她再也无法亲口对傅凛初说一句保重。

人生啊！

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错过。

珍惜眼前人这句话，并非空穴来风。

……

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？”

顾昭昭也没顾得上自责多久，就被工部的人给请来了。

这会儿看到一群人围着她的图纸，想也知道肯定是试制出现了问题。

“颜夫人，不好意思麻烦您跑这一趟。只是我们不是有地方不明白，而是所有地方都不明白啊！”

工部尚书推开身边围着的人，老脸都是一片便秘的表情，实在是为难的指着图纸虚心求教道：

“您的这张图纸，的确是画的很好，看起来这个新弓弩就威力十足。只是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字？我们所有人研究了一晚上，都没认出来一个。”

没认出来一个？

她写的字就这么难看吗？

顾昭昭的俏脸当即就红得能滴出血来。

之前颜庭筠就说过她的字不行，让她好好练一练。

可是顾昭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做。

不是去赚钱，就是在去赚钱的路上，哪里能在乎什么好不好看的字迹呢！

写出来大家认识不就得了。

结果现在可好。

人家工部那么多人，围着她的图纸看了一晚上，居然没认出一个？

难道昨天她着急，写出来的字更潦草了？

顾昭昭连声说着抱歉，赶快走过去想要看清楚，自己到底写了什么天书出来。

结果这一看不得了，她差点没当场给自己跪了。

她当时只顾着想弓弩的改造了，完全忘记了，这个时代是没有人认识阿拉伯数字的。

她不仅写了一堆的阿拉伯数字公式，居然还用简体写了一大堆标注。

别说工部这些古人看了一晚上。

那不看一千多年，那是别想认识顾昭昭到底写了什么的。

顾昭昭这个无语啊！

她最近是真的脑抽，连最基本的东西都给写错了。

于是顾昭昭道歉以后，赶快又都换成这个时代的文字。

工部之人这才明白过来。

只有些怀疑，文采风流的新科状元，到底是怎样看上颜夫人的？

这颜夫人除了脸长得好看，这办事儿也太不靠谱了。